樊楼有客房,玉娘也未曾吝啬,拿了一间上房出来给文欣歇息。
仕女屏风隔出左右两进的房间,窗子槅扇用碧绿的冷纱隔着,水色幔帐逶迤垂地,房间一应摆设雅致,香炉熏着香饼子,淡淡的水香,叫人安息宁神。
天又淅沥沥落起了雨,文欣合衣躺在雕花绣床上,虽眼皮极重,可辗转反侧,怎么又入睡不了。
像是惦念着什么事儿,又像是灵犀感应了些什么,总归惴惴在怀,不得安心。
睡不着,索性便不睡了。
从床上坐卧起来,又从瓷枕下,摸出了那只依米花簪来。
摇曳的烛光下,四瓣儿琉璃光泽斑斓。
念及今日种种情状,免不得低声一叹:
实不愿卷入是非之中,农家妇人间的撕逼吵嘴,她尚能应付抵对,但凡涉及到朝政诡谲,她一介草民农妇,又拿什么自保?
贺清……
哎,贺清!
揉了揉眉心,重新将簪子揣了回去,觉得口舌有些燥苦,便趿拉着鞋,准备去茶窠子里续被温水吃。
才走出内室,便听门扇外有人敲门。
这么晚了?谁会寻她?
“文娘子,你歇下了么?”
听声音是玉娘的。
文欣应了一声,从衣架上拽下一件夹衣,披在了自己身上,给她开了门。
“这么晚了,玉娘还有什么事情么?可是我那小妹子出了什么缘故?”
玉娘勾唇一笑,身段柔若无骨,慵懒的靠在廊柱上,霎时无奈道:
“都好着呢,能有什么事儿,只一
人我是没法子管咯,他只寻你一个,你就替我收了吧。”
“谁啊?”
玉娘黛眉一挑,雪白的藕臂上金钏叮咚作响,她素手往边上一指,意味深长地笑道:
“还能有谁,自然是他咯——”
文欣顺她所指看去,见文琅浑身湿透,像一只水鬼一般,立在客房长廊的尽头。
低呼一声,文欣当即快步跑了过去,扶住他摇摇欲倒的身子:
“这是怎么了,你如何在这里?”
文琅脸色苍白,原就苍色的唇,现下愈加惨白。
他终是见到了文欣,悬挂惦念的心就此放下,勉强提着的精神儿一下子便泄了。
一句话还未说,意识已然断了。
文欣张开手臂,勉强接住了倒下来的人,只是自己身子娇小,如何拖拽地动他?
故而一边焦急的唤他名字,一边扭头看向玉娘,期望她能帮扶一下。
玉娘却捂嘴笑道:
“我可不敢碰他,文娘子自便吧,热茶热饭都没有,不过小灶房的门未锁的……就这样吧,我去睡了,困死老娘了”
打了个哈欠,玉娘摆着腰,噔噔又上了一楼,到自己的屋子歇觉去了。
文欣没了法子,只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,才把人弄进屋子,搬到了床榻上。
等文琅安稳的躺下,她几乎半条命都去了!
看起来瘦棱棱的,怎么这么重啊。
文欣好不容易喘匀了气,伸手要去剥他身上的湿衣服,触及他额首,才发现文琅身上滚烫地很,鼻息炽热,像是发
烧了。
“文琅,文琅?”
文欣唤不醒他,只得自己动手帮着照料他。
去端了葵口铜盆过来,搅了块干净帕子替他擦拭脸颊,烛火昏暗之下,文欣只觉帕子上沾染了什么油脂粉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