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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4、064(1 / 2)

周家成很清楚,他的机会只有这短短的一路,能不能抓住就看他自己。要博得一个人的好感,最快的办法就是投其所好,周家成不了解潘沁雯,但见她大上午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军营门口,眼睛红通通的,像是哭过的样子,估计是遇上什么事了,又或是想儿子了。

于是,他主动跟潘沁雯攀谈起来,没有哪个母亲不关心儿子,他直接从秦渝入手:“潘医生放心,秦营长他挺好的,自从他来了咱们……”

潘沁雯如今哪有心思管儿子的工作,她打断了周家成的话问道:“最近秦渝有没有跟哪个姑娘走得比较近?”

看着潘沁雯脸上无法掩饰的急切,周家成心想,莫非她就是为了这个而来?他含糊不清地说:“好像是有一个女人跟他走得比较近。”

“真的,那姑娘在哪儿?”潘沁雯迫不及待地问道。

周家成看她这幅焦虑迫切的模样,心想,她肯定是听到风声,特意赶来的,难怪连件行李都没带呢!

推己及人,周家成想,要是换了他的前途无限的儿子跟个离过婚的乡下女人纠纠缠缠,他肯定也会急火攻心,一刻都坐不住。

自以为领会到了潘沁雯的心思,周家成投其所好,鄙夷地说:“哪是什么姑娘啊,就是个离了婚的女人,不知廉耻,看秦营长条件好,就往他身边凑。”

潘沁雯眉头拧了起来:“离过婚?”

没人跟她说啊。女儿的事父子俩一直瞒着她,怕她满怀希望,最后却查出来是假的,会受不了这个打击。她之所以知道还是前几天,她发现丈夫最近心事重重,没事总呆在书房,出来就满身烟味,她进去收拾屋子的时候总是好几个烟头。

问他什么事,他又总说没事。这样子可不像没事的,潘沁雯担心是儿子出了事,留了个心眼,前天丈夫又在书房里呆了很久,忽然被一通电话叫走后,她立刻进了书房。可能是因为走得太匆忙的缘故,他没来得及收拾,潘沁雯很快就在桌子上摊开的那本书上翻到了儿子的来信。

这才知道,他们父子俩原来已经找到了一个很像她女儿的姑娘,年龄,长相都对得上,而且是被人收养的,就是没找到关键的证人。儿子这次来信是催促他们夫妻赶紧过去,说已经等太久了,实在没找到证据,就先收这姑娘做干女儿,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,他们肯定会喜欢的。

“她才19岁就离婚了?”潘沁雯心跟针扎了一下似的,说不出的难受。

周家成见她眉头紧锁,一片愁云惨雾的样子,还一下子就能精准地说出覃秀芳的年龄,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。潘沁雯肯定是听到了传言,嫌弃覃秀芳的身份,过来棒打鸳鸯的。

他不好太直白的讲覃秀芳的坏话,就隐晦地说:“是啊,她跟婆家人合不来,跟前夫也没共同语言就离了,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,来了城里,合了秦营长的眼缘,秦营长对她挺照顾的。”

潘沁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,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?一下子就听出了关键:“你认识那姑娘?可以跟我说说她是什么样的人吗?”

周家成知道,自己想要接近潘沁雯,迟早会暴露,于其让别人告诉潘沁雯,还不如他自个儿说呢,还能给她留下个诚实的印象。

摸了摸鼻子,他说:“其实我就是她的前夫,她这人啊,虽然是乡下来的吧,但是挺会做人的。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,算了,我一个大男人讲这些不合适,潘医生,你自己去了解吧。”

说一半留一半,给人无限的遐想。

潘沁雯心里骤然升起一阵强烈的愤怒,但她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,心理素质极强,面上丝毫端倪都没显,反而还能如常地问周家成:“看来你挺了解她的,详细跟我说说呗。”

她也好知道,她女儿这十几年都受了多少苦。

周家成假惺惺地说:“按理来说,都离婚了,各不相干,我也不该说这些的,但秦营长那么好的一个人,我实在不忍心让他蒙在鼓里。覃秀芳这个人在乡下的时候就不大老实,有些不大好的习惯,进城之后就别提了。我爹娘好歹养了她八年,将她抚养长大,进城后,她就直接跟我父母断绝了关系,不相往来,太无情无义了。我爹娘怕她一个人在外面受欺负,让她去跟着他们一起过日子,她不去就算了,还对我父母恶言相向……”

周家成一桩桩地数落覃秀芳,真真假假的掺杂在里面,回头潘沁雯听了,心里先入为主,再去打听消息,能跟他说的,对的上的,她多半会选择相信他。到时候其他人再说啥,她也会觉得是覃秀芳给他们灌了汤

至于会不会得罪秦渝,周家成也不管了,大不了他就转业。他昨晚仔细想过了,他走到今天,覃秀芳功不可没。要不是她也跑到江市部队,哪会发生这么多的事,他跟姚玉洁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子。这个女人就是专门来克他的,遇到她总是没好事。他不好过,覃秀芳也别想舒服。

潘沁雯越听心里越是怒火中烧,她的宝贝女儿,她亏歉了一辈子的女儿,竟然被人这么欺辱嫌弃,这都是她没用,要是早点找到这孩子,把她带在身边,她哪会受这些苦。

一想到她才10岁就去了别人家做童养媳,做牛做马被休弃还没讨到一句好话,潘沁雯心里就难过得快窒息了。

见潘沁雯一副快气晕过去的样子,周家成欣喜不已,他的办法奏效了,有了潘沁雯干涉,覃秀芳别想高攀上秦渝了。不,甚至她都别想继续留在这儿了,一个护犊子又有权力的女人,可不是他娘那样的乡下妇女好打发。

“潘医生,消消气,你别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气坏了身体。”周家成殷勤地劝道。

潘沁雯没看他。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扇他一耳光,就这么给他一耳光,未免太便宜他了。

紧抿着唇,潘沁雯看到前面操场上围坐着一大群女人,为了转移注意力,她随口问了一句:“他们这是在干什么?”

周家成讥诮地撇了撇嘴:“覃秀芳来给家属院里的嫂子们上课。她一个非家属,就只进过扫盲班的女人来给一群家属们上课,里面不乏护士、老师这些文化人,也不知道她能讲什么!”

听说女儿就在跟前,潘沁纹哪还有心思听他的含沙射影:“带我去看看。”

平心而论,这是覃秀芳的荣光时刻,周家成是很不乐意去做陪衬,做别人议论的对象。

但今天不同,有潘沁雯在,丢脸的还不知道是谁呢!覃秀芳就得意吧,他倒要看看,她能得意到什么时候。

所以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:“潘医生,跟我来。”

两人穿过路边的一排榆树,过去就是操场了,正好听到覃秀芳在说话:“乌主任让我来给大家讲话,其实我也很迷茫,有时候不知道自己行还是不行,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得更远。我相信,大家很多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担忧和恐惧,只不过大家的处境比我好,还有退路,而我不行,我只能往前走,我后面没有路了,必须得往前,只有不停地往前走,才能见到曙光,才能有更好的生活。”

“我们无产阶级姐妹们一直饱受欺凌压迫,一无所有,但如今是新社会了,我们解放了,获得了自由。我们可以用我们的这双手去奋斗,可以往前走。嫂子们,你们每个人都是辛勤工作的劳动人民,不要小瞧了自己,会做饭的可以出去摆摊卖吃的,也可以去伙食团后勤处做饭做菜,手巧会做衣服的可以去服装厂、纺织厂做女工,爱干净的可以去罐头厂食品厂做女工,识字的可以去做登记员,去印刷厂做女工……总之,咱们妇女也有一片属于咱们的广阔天地,只要咱们肯干,愿意去学……”

说到慨慷激昂处,覃秀芳却突然停了下来,目光直直地望着西北侧人群外围的地方,双目似有泪光闪现。

大伙儿都很疑惑,扭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,看到周家成跟一个女干部模样的妇女站在一块儿,感觉找到了原因。

原来是周家成来了啊,难怪覃秀芳卡壳了。这也理解,要自己男人抛弃了自己,自己肯定这辈子见了他都恨得牙痒痒的,哪还能继续讲下去。

这些人都没发现,覃秀芳看的是潘沁雯。

她怎么都没想到潘沁雯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这儿,覃秀芳无措极了,贴在裤缝的手不自觉的攥紧,脑子里一片空白,什么都想不起来,眼睛里只有潘沁雯。

她娘来了!

她能认出自己吗?她会认自己吗?

好几百人,竟沉默了十几秒,一个人都没说话。

气氛有些微妙,不少人轻声议论起来,赖玉珍讥诮地勾起唇说:“刚才还在夸夸其谈,女人有多能干呢,男人能做的,女人也能做呢,结果一瞧见周家成就这副德行了。若是姚玉洁在这儿,只怕要气疯。”

白诗媛一向跟她形影不离,这次也不例外:“这就是她们乡下妇女的代表,丢人现眼,看她们还能笑得起来不。乌主任也真是的,找个这样的人来给咱们上课,浪费大家时间。”

米嫂子几人也以为覃秀芳是在看周家成,疑惑地皱起了眉头:“秀芳丫头不是一直不搭理周家人的吗?”

“对啊,天天上课的时候你看她搭理过周家成一眼吗?对了,跟周家成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啊?她脸色好难看,莫非是冲着咱们秀芳丫头来的?”

“不会吧,秀芳没得罪过谁啊?”

“你们有谁认识这个女人吗?看起来像是个官呢!”

“没见过,肯定不是咱们家属院的,不然没道理大家都不认识。”

“她朝咱们这边来了,她要干什么?”

“她在看秀芳,真是来找秀芳的,秀芳跟她有什么过节啊?”米嫂子急得站了起来。

旁边的花嫂子立即抓住了她:“哎呀,你别乱动,没看乌主任都还没发话吗?你坐下来,都还没事呢,你急什么。”

后面的周春花也抓紧了周母的手,不安地:“娘,发生什么事了?”

周母也不知道,好好的一个讲课,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,老太太有点不知所措,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:“再等等,看看到底怎么回事。”

周家成看到潘沁雯见了覃秀芳竟然二话不说就直接奔着她去,心里快意不已。一旦潘沁雯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了覃秀芳,以后覃秀芳就没脸来部队了。这样也许他就不用转业了。

潘沁雯看到覃秀芳的一眼,就有种奇异的感觉,这就是她的女儿,这肯定是她的女儿,长得跟她年轻那会儿好像。

她径自走了过去,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,仿佛这样就能一下子踏过这么多年的时光洪流,弥补掉这么多年的亲情缺失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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