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离已略为感到不妥。

这燕子山如何看都没有那么高啊，怎么走了小半个时辰，感觉还是在山脚。

“小马师弟。”

走在前头的少年回过头来，脚下不停。

“大奔师兄您说。”

这是范离第一次看清少年的样子，原来只是长得高大些，看相貌绝对不会超过十岁，而且颇为清秀可爱，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。

“大概还要走多久？”

“我也不晓得，每个人都不一样。”

范离颔首不语，跟着小马师弟的背影继续前行。

又走了小半个时辰，他的内衣已经湿透，心跳也越发剧烈，晓得是这燕子山肯定是有某种禁制，将他的修为完全压制，暂时变回了一个普通人，就连与皮蛋沟通都不可得。

前世的范离偶尔会到郊区爬山，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感冒初愈，爬之前去了很多次的一座，没走几步，心脏就像要跳出来一样。

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身体没热好，特意放慢脚步坚持爬了一会，没想到心跳气喘得越来越厉害，一看智能手表，心率接近一百五。

这是前所未有之事，开始有点慌了。

于是他顾不得小雨和旁人的的眼光，一屁股坐石阶上休息，以为休息后会好一些。

没想到站起来走几步，还是一样。

以往一口气半小时登顶的矮山，那天花了近两个小时，一路上都有要把小命丢在这里的惶恐。

如今就是这种感觉。

范离感觉自己的心脏正猛烈冲击胸膛，视线也失去了焦距，想要就地坐下，明明已经发软很久的膝盖却怎样都弯不下来，双腿也不知不觉顺从了前方的节奏。

他也几次想要追上小马师弟，但如意料之中，每次刚要并肩，小马就加快两步，再次进入一前一后的节奏。

他开始微微弓下腰，扶着左手边的山壁前行，双眼发黑。

这样下去会死。

…

“这样下去会死的。”

宁薇已无心吃肉，蹙眉盯着石壁。

“那也不至于嚯，这里毕竟是燕子山，想死哪能那么容易嚯，识海与星天剥离，就此中止求道之路倒是有可能的。”

赛先生两手一摊，把烤好的肉串远离炭火中心。

“你刚才说你之前也走过？”

“是啊。”

“你当时是怎么走上去的啊？”

“这个问题问得好。”赛先生来了精神，把椅子拉得近了一些，“我当时嚯，也是跟着走了半天才察觉不对，但因为很好玩嘛，就有心和这小子，对，当时也是这小子，和他比比脚力，所以我们走了整整一天，那小子终于累趴下了，我也就上去了嘛，对了，还把那小子背了上去。”

“那你觉得他有可能做到吗？”宁薇指指石壁。

“绝无可能，才走多久啊就累成这样，太弱了还是。”

宁薇忧色愈重：“你有没有可能打个招呼，让他上来嘛算了，哪怕把他赶下山也好啊，这样太可怜了。”

“绝无可能。”赛先生脑袋摇晃得干脆，“他穿着灰袍，只要是墨天的人，第一次登燕子山都要玩这个，哪怕是当今墨首，当年都不例外。”

“墨首是用什么办法上山的？”

“他比我无趣多了，自己另外开了条路，一溜烟就上来了。”

宁薇转头看过来，赛先生知他心意，脑袋晃得更是厉害：“不用想了嘛，哪条路还是在的，但除了墨首本人，谁走上去都一个死字。”

…

范离趁还剩些许余力，咬牙用余光观察两旁，右手是悬崖峭壁，左手是草木丰盛的山林，如果一开始知道是这样的局面，就往山林里钻或许是个办法。

但现在。

绝无可能。

他直勾勾望着前边那个已经模糊的背影，不知何时开始，气也不喘了，心也不跳了，双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，还挺舒服。

最后几步路了应该是。

他在逐渐陷入混沌的脑子里，把两世为人的人生草草过了一遍。

没做过什么坏事。

没交女朋友。

有过精彩惊险。

有过颠沛流离。

有过曲折离奇。

但不该被恐吓做人无趣味啊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发出微弱的声音：

“小马师弟。”

“嗯？”

少年回过头来，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可爱面孔。

“快看，有飞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