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河生产队这边。

要么在村口石桌那,要么在岔路口这边，一群老太凑在一起说着最近的新鲜事，这么多年一直没变。

“哎你们听说了吗？丰山生产队那边有人去羊城买了好多裙子衣服回来,拿去县城卖呢。你说县城现在那么多卖东西的人，咱们公社还是头一遭。”

“我儿媳妇那天正好去农集市买东西，凑热闹凑个正着。那些裙子啊可漂亮了,喇叭裤也好看,说是百货商店根本买不到,价钱也挺贵的。不过很好卖，那些女同志听到声响跑过来,就跟不要钱似的，挑几下就买了。”

“天哦，那得赚多少钱啊？现在县城好多都是去各地拿货回来卖,我听说那些肥皂从别的地方拿回来六毛钱，在这边卖八毛钱，一块可就赚了两毛钱了。不过不用工业券，咱也方便不少。”

“这卖衣服肯定赚得不少,大老远的去羊城买一趟回来卖，一件至少赚个一块钱。”

“天啊赚这么多,那不是卖二十件就有二十块钱了吗？这钱怪好赚的，能顶我们两三个月的工分了。”

“你们知道吗,丰山生产队这人就是咱村云梦娘家的三哥,我可看到云梦在那摊子旁帮忙递点东西，喊那男的三哥了，而且云梦她娘也在那，假不了。”

因为每回从部队回来，周母都是一起先回林家这边,晚上吃过饭再被送回去。回去的时候也是，一大早林家人先去丰山生产队接她过来，再一起去市里的火车站。

所以村里老太们还真就眼熟周母的模样。

“原来是云梦的三哥啊，怪不得这么大的胆子。你们说现在卖东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，看着不稳定不靠谱还有点丢脸，但云梦她三哥敢去做，云梦也有去帮下忙。这是不是说，云梦也觉得这事好啊？”

“有可能，云梦有文化有本事，写那么多文章，听说也看了很多杂志，说不定她对这种情况就很了解呢？要是觉得不好，那肯定会拦着她三哥的。”

“那就是说这卖东西是有前途的？哎呦，搞得我都想让我儿子去折腾下了，这卖衣服真赚钱，一件就一块钱啊。”

“得了吧你，你儿子会坐火车去羊城吗？听说羊城那边什么人都有，小心被骗得连裤兜都不剩。而且买衣服得有钱啊，你去一趟羊城总不能只买五件吧。买二十件的话，起码得三百多。就算家里能拿出钱来，舍不得给他这么折腾啊？要是全亏了不得哭死。”

“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，反正我是舍不得的。云梦她三哥也是胆子大。”

…

老太们聊得热火朝天。

这回的事有点大，关乎到别人赚钱，关乎正在观望的走向，甚至关乎到国家政策。

那些爱听收音机傍晚闲来无事也爱聚在大队那边聊天，说着这件事。

-

丰山生产队这边，大伙也聊得可起劲，和清河生产队那边聊的不离十。

“你们听说了吗，原来周老三这几天请假没去

上工，

是跑到羊城买衣服去了。那么一麻袋裙子一麻袋裤子，

前两天全都拿去县城农集市卖了。”

“怪不得，我就说他怎么突然请假那么久，还不见人影。居然不上工跑去卖衣服做小生意去了。”

“周老三也是胆大，这种东西也敢碰，一不小心把家里的钱都赔进去了。周家也由着他胡闹，这也太奇怪了。”

“有什么好奇怪的，云梦她娘跟着在部队那边照顾云梦，虽然最近在家，但平时都是三兄弟合着过日子，钱估计也攒了点。”

“你是没看到，在农集市那边两麻袋裙子喇叭裤，还卖了两天，估计光是从羊城买衣服就花了不少钱。周家要拿出这么多钱难，我估计可能找云梦借的。”

“也有可能，云梦那么厉害，自己能赚钱，又有丈夫的津贴在，肯定手里头有不少钱。没看她每回回娘家都提一堆东西回来吗，云梦她娘有这么个闺女也是福气。”

…

聊着聊着，话题逐渐歪，而后又回正。

这几天说什么的都有。有人惊讶周三哥的大胆，有人好奇周三哥哪来的钱，有人羡慕嫉妒周三哥赚的钱，有人贬低周三哥的作为。

这年头像这种去羊城进货回来卖，做小生意的，虽然不像以前那样严抓了，多数人还是保持着固有的看法，觉得这就是倒爷，是不正确的。

反正说什么的都有。

村里说什么，周家都没去管，大伙凑在一起数钱呢。

一堆零散的钱，不同的钱票堆叠在一起，整理好压平。周三哥数过一遍，周母数过一遍，周三嫂也跟着数了一遍。

周家人坐在一旁看他们数钱。

周三哥心砰砰砰地跳。

他不是没有拿过这么多钱，去羊城时揣着小妹借的五百和小家这么多年辛苦攒的一百来块。

但那会心情是忐忑沉重的，背上全副身家以及小妹的借款。

这会不止钱回来了，还多赚了不少钱。他安心了，又很激动，证明自己这条路没有走错，是可以发展的。

他仿佛看到短暂光明的未来。

周母也激动，没想到儿子真成了，不仅没亏掉小梦的钱，还赚了钱回来。她自己参与过卖衣服，才真切地知道这些衣服卖得有多好，有多受欢迎。

周三嫂心安了，又高兴。她这段时间一直在上工，没去过农集市，但听说两麻袋衣服两天就卖空了，还有人问什么时候有，差点没掉眼泪。

是，她是相信自家男人有本事。如果没有七八成的把握，他不敢把全家家当都压上的，她也被说服愿意支持。

但这心七上不下的，自家男人去羊城那几天，她晚上都不着觉，白天上工也只是机械重复在那干活，没来精神。

这会面上染着喜意，驱淡了眉眼刻意压制着的忧愁。这心安下来了，却是热烈地跳动着，这得多少钱啊。

周家其他人，既羡慕又后悔，当初老三是有问过他们要不要一起的。

周三哥也不

避讳着大哥二哥一家_[，

卖十五块，喇叭裤进货价是九块，卖十三块。不管是裙子还是裤子，每条都能赚四块钱。”

“我当初买了三十条裙子，二十八条裤子，总共花了五百八十二块钱，现在这些钱应该有八百一十四块钱，总共赚了两百三十二块。”

周三哥扬起嘴角问，“娘，慧文，你们数的是八百一十四块钱吗？”

他刚数的是，一分没差。

周母激动道：“是这个数字，八百一十四块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