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知白拉着云栖跑在刚下过雨的林间小路，雨后路滑。枝上的露水落下来，落到她的头发上，她逐渐冷静下来，脚下的枯枝发出咔嚓一声，她停下了脚步，懊恼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激怒了呢？
“云栖，你往前一直跑，跑到有人的地方就安全了，然后就找人报警。”
“你要回去吗？”陆云栖不解得揪着她的袖子，又缓缓松开了手：“小心。我去找警察。”
“嗯。没事的，快。”她摸了摸他的后脑勺。
陆云栖往前走去，夏知白转头往回跑。
莫名的不安盘旋在心口，她加快了脚步，跑了一段，听见林中传来的动静，有人影缓缓往这边走来，步子一高一低，走得极慢。
“陆怀瑾。”她喊道。
他抬起头来，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和欣喜，但转瞬便被掩盖住：“你怎么回来了”
她看陆怀瑾拖着一条腿，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：“你受伤？”
“滚开。”他甩开夏知白的手，轻蔑地看了她一眼，嗤笑一声，”怎么，舍不得我？”
“你不用故意激我。”冷静后的夏知白已经不会轻易被他的言语激怒，她觉得手上湿漉漉的。伸到鼻子边上闻了闻，浓烈的腥味儿充斥鼻腔，是血。一瞬间，她恍然想起上车前那声枪响，“你受伤了？是不是刚才上车的时候·····”
陆怀瑾知道已然瞒不住：“你快跑，我···我走不了的。”
“你又骗我，你是想等我以后知道真相后悔，一辈子对你愧疚吗？陆怀瑾你休想，”她心里有种被抛弃的恼怒，明明应该共进退，他偏偏要甩开她自己一个人面对，夏知白的手上加重了力道抓着他的胳膊，“要走一起走，我扶你。”
“不值得的。”他的脸有些苍白，望着她摇摇头，腹部血不断从指缝间渗出来。
“我觉得值得。”她的眼中透露着不容反驳的坚持。
陆怀瑾知道，现下无法说服她，迟疑了一会儿，他回握住她的手，她的手比他小很多，可是很温暖：“好，我们一起走。”
他们走了许久，到了一条河边，这河是扬子江的分支，水流湍急。
“顺着这条河走。应该快到这边的集镇了。”陆怀瑾道，月光映衬得他没有血色的脸仿佛大理石雕塑。
“陆怀瑾，我们一定要一起回去，你骗了我那么多次，我没有原谅你，你欠我的。”
陆怀瑾望向前方的密林：“或许我们还有点机会。”
夏知白有些不解。
“我从茶馆一路上都给留了记号”他微微皱了皱眉，忍住了伤口传来的剧痛，低头看了眼手表，“赌一把，当时我差了管家老钟去警局报案了，看我们的运气，是先碰到警察，还是先被商子岭那伙人抓住。”
“如果先被商子岭追上怎么办？”
“那大约是发生了其他状况，将老钟或者警察署的人绊住了。”陆怀瑾似乎满不在乎地笑了笑，“你运气怎么样，我记得当年赌马，你赢了第一名。”
“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笑。”夏知白觉得他的心态太好，“行，那我便陪你赌一场。”
两人顺着河流一路走了很久，夏知白感觉天快亮了，忽然她听到一阵脚步声，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。
夏知白眼皮微微抖了一下，回头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，是小商的人。
“看来我们的运气这次不太好。”陆怀瑾轻笑着将夏知白拉到身后。
商子岭一挥手，六七个手下一拥而上。
长棍敲在陆怀瑾的身上，他踉跄了几步却仍站得笔直，只是不屑得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迹。
“陆怀瑾你这个混蛋。”商子岭一把揪住他的衣领，一拳挥到了他的脸上。
陆怀瑾摇摇晃晃退了一步，却反倒笑起来，带着一种嘲讽，他的牙齿上染了血，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：“不过如此。”
夏知白被商子岭的手下摁住了，只能抓住他的衣角求他：“小商，求求你了，不要。当年的事情不是简单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。”
“当年······知白，今日之后，我们所有人，都再也回不去了。”小商红了眼眶，顿了半晌，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，一把将夏知白拽了起来，回过头挑衅地看着陆怀瑾：“你死了，我就放过她，怎么样？”
“好。”陆怀瑾转头看了一眼水面，淡然地伸展双臂，向后退了几步。“记住你说的话。”
“不要管我，你是傻子吗？”商子岭的手摁在夏知白的肩膀上，她动弹不得，心里唯一的想法是希望他快跑，不要管她。
“别哭，我不是个好人，不值得。”陆怀瑾见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，想帮她擦眼泪，可是没机会了，他扯着唇角想对她笑，“忘记我。”
子弹从夏知白的耳边掠过。
枪声响起，惊起树林中的飞鸟，夏知白耳边却一片寂静，他胸前晕开大片大片的绯红。像一只白鸟向后倒入水中。直到最后一刻，他仍旧望着她。
夏知白跪在沙石上朝着水面伸出了手，可是什么也抓不住，她心里空落落的可是一滴眼泪也无。
身后不断传来枪响，一群警察从身后的密林钻出来。
商子岭蹲下身掏枪反击，夏知白失神得跪在地上一动未动，仿佛那无数掠过发梢的子弹与她无关，脑海里划过有关陆怀瑾的一幕幕，那个在紫藤花架下面读书的沉静少年，闸北被轰炸时他拉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，大礼堂里水晶灯下他们跳的第一支舞······
“警察？”商子岭看情况不对，拉起夏知白，“快走。”
她冷冷地斜了他一眼，忽然挣开了他的手，快速往前跑去。
子弹如流星般划过。商子岭来不及抓住她的衣袂，她便跳入了江水中。
“知白——”商子岭喊了一声。
暮春的江水还未回暖，水面跃起水花，波光粼粼。山色一片苍凉。
端午放假，虞书峣和白梦洲趁着难得的机会出去游玩，一路看了倒塌的雷峰塔遗迹和西湖春景，最后去了清河坊。
清河坊是杭州城里最繁华的街道，酒楼茶肆鳞次栉比。古老街巷里流传着白娘子跟保和堂的传说。
“你脸上有东西。”走到羊汤饭店门口，虞书峣煞有介事地对白梦洲说。
“什么”白梦洲匆忙得低头从包里掏出镜子想要查看。
虞书峣趁其不备在她颊上偷了个香，白梦洲反应过来脸登时就红了，作势要打他。
“好啦。”虞书峣抓住她的手，“别闹，我们先去吃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