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老先生正望着窗外的大雨一身发冷。

门丁进来禀告。

“先生，您的学生东方吉和藤卫国来了！”

话音刚落，就听见藤卫国叫道：“徐老先生，我哥哥给您送礼物来了！”

只见东方吉捧着一双黑色长筒靴子，藤卫国捧着一件叠好的黑色衣物，立于榻前，笑眯眯的望着徐老先生。

“这是何物？”徐老先生云淡风轻，微微一笑。

“先生，下雨行走，多有不便，特做了雨靴雨衣送您，穿上之后，不惧风雨，请您一试！”

东方吉和藤卫国上榻，一边一个，扶着徐老先生起来，不由分说就给他套上！

徐老先生走了走，大小正好合适，对东方吉道，“你怎知我鞋的尺码？”

“先生，你不是教我们，世上只怕有心人吗？来，穿上雨衣，去外面试试！这样即便下雨，也不耽误您事了，想去哪都行！”

东方吉又给他穿上雨衣，带上帽子，领着他到了屋檐下，徐老先生将信将疑的走到院中。

雨珠如豆，打在身上，哗哗直响，他院子里走了一圈进了屋，脱了雨衣雨靴，身上脚上确实没有半点淋湿。

“这是何物所制？竟可防雨防水？”

藤卫国闪着狡黠的眼神，抢先答道：“先生，可还记得哥哥跟你借的水桶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哥哥得知先生患了风寒腿，畏寒怕冷，就记在心上，下课后，偷量了先生的鞋码，衣裳大小，回家研究了很久，又请教岛上很多能工巧匠，制了模具，熬了几个通宵”

“借先生的水桶，我们在后山漫山遍野橡胶树上，每天割胶收胶，雨靴雨衣是树汁提炼而成，专门孝敬先生的！”

“哥哥原本还不肯说，我在来的路上追问半天，哥哥才说，先生德高望重，博学多才是真学问！我们一定得珍惜这机会，不负先生的栽培，跟哥哥比起来，我是太贪玩，不懂事了！日后，我定会多向哥哥学习！”

“哦？”

听完这番话，望着东方吉真诚关切，带笑的眼神，徐老先生心里百感交集，这样善解人意的孩子还真是难得！

如果他是三皇子该有多好！可惜

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是非分明，铁面无私，大义灭亲，心如磐石的人，刚才还对他们父子动了的杀心

此刻，他的心竟如树上的叶片一般随风摇动起来，活到这个岁数，这种优柔寡断的感觉从来没有过！

东方吉又拿出一个扁平如袋，四角归圆，软绵绵的东西，头上还有一个软木塞来。

他转头叫仆役道：“烦你给我去提壶烫水来！再给我一条毛巾！”

徐老先生和藤卫国，看着这东西又不认识。

仆役应声，不一会儿，提着热水，毛巾而来。

东方吉拔开木塞，把热水咕咚咕咚都灌了进去，那袋如吃饱的肚皮圆鼓鼓的鼓起来，又旋紧木塞，用毛巾包着，递与徐老先生。

“先生，这个叫暖水袋，天寒地冻，先生畏冷怕寒，白天写字，可用它暖手，晚上放入被窝，可用他暖脚！”

徐老先生接过来，捧在手心，如笼炭火，温暖如春，感怀至深，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！

他默默站了起来，转过身去，背对着他们。

他热泪盈眶，哽咽道：“老夫今日，有点累了，你俩先回去吧！”

“是！”

东方吉和藤卫国躬身作揖告退了。

徐老先生用手抹了一下山羊白须，感觉手上湿漉漉的。

心确是暖烘烘的。

雨渐渐小了，东方旭也撑着油纸伞，出了藤府，朝码头街市，万和茶楼走去。

王富贵说官船五日后开通，现在已经过了四天。

按惯例明日午时到，后日早上启航回登州，他想找王富贵确认最后的消息。

他还在犹豫，是按原计划，不辞而别，还是继续留在岛上。

他还在犹豫该不该退了那张百两黄金的银票。

这张银票足以证实他的猜测，王富贵十有是新王派来的人，也就是沈国的奸细。

东方旭回来之后，就发现了，之所以没有去马上退了，并不是他有贪财之心。

若求富贵财富，二十年前他就可以飞黄腾达，他犹豫的是，退了银票，就等于拒绝了新王的邀请，拨了他的面子，很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。

退了银票，就等于撕破了脸皮，现在自己身在祥国，新王担心自己会被祥国所用，定会起了杀心！

沈国新王沈遵晦，早就相识，没有深交，但深知他为人野心勃勃，阴险狡诈，心胸狭隘，心狠手辣，当初离开郡王府也有这方面的原因。

不退银票，虽可暂时避免麻烦，但回国之后，新王定不会放过自己，就如同藤都督和徐先生一样，若光明正大的告辞，他们也会担心自己回国被新王所用，同样会起杀心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