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荆州,别将我挽留!(九十三——九十四)(2 / 2)

“还有一个主要原因。虽然你的家里只有外婆、安歌和你,但是你们三个人呈现出来的家庭温馨,让我产生出一个想法,要是我能生活在你们这样的家庭,该多幸福!你知道,我的童年、少年关于家庭的记忆,除了爸爸妈妈吵架还是爸爸妈妈吵架。”

这个是紫琼童年、少年的梦魇,紫琼很早以前告诉过李浩倡。

“你呢,李浩倡,你喜欢我什么?说实话。”

“和你一样啊,我也好色啊!你长得很美。最重要的是,我喜欢那些特别的人和事物。你知不知道你在学校的时候显得很特别?什么引人注目,你就做什么!这点很特别。那时候,你引起了我的兴趣。当然,没有到我要给你递纸条、送礼物的地步。哪知道你却先约我到广场的水杉林里单独见面,我没有理由拒绝你约会的请求啊……”

明明喜欢别人,就是不说,还要别人来主动表白!

“这就是你最让人生气的原因。对你喜欢的,你从不主动热情地去争取。对什么都好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。这估计和你的家庭有关。虽然你的童年比我们艰辛,但是,自从外婆的身份再次得到承认,祖业被归还,作品美术被各大收藏机构收藏后,你们家的经济条件远远超过了绝大部分家庭,应该算很好了。因此,当我们在高中或者大学毕业后纷纷为生存而忙碌而拼命的时候,你却吊儿郎当,把工作当成体验生活,这里瞧瞧,那里看看……要是没有外婆,你敢这样?”

紫琼原来是这么看自己的!

“哦,这就是你对我的看法。谁说我对我喜爱的不去主动争取?全中国每次获得青年油画大赛金奖的人不到二十人,我三次获得金奖,那是天上掉馅饼砸到我了?夏天,画到中暑;冬天冷得手僵了画笔掉下来,这都是我对我喜欢的东西狂热追求的表现。你从来只看到我的吊儿郎当,看不到我的努力。所以……你就要和我离婚?”

“李浩倡,我们在谈对方喜欢自己什么。怎么扯到离婚了?”

“好吧,好吧,我不说了。你从来只想说你想说的,听你想听的。……”

两人谈话戛然而止,卧室陷入沉寂。

沉寂很久后,紫琼继续说:

“浩倡,刚刚你说和我争辩的,我承认你说的没错,对你喜爱的事物,你也付出过自己的心血。但是,对绝大部分事物,你是随遇而安。你热爱孩子,热爱家庭,会把家庭放在第一位。

“在以后的商场中,要想生存,我必须全力以赴,哪里能松懈,更不能随遇而安。这种全身心投入工作的状态,迫使我还会像原来一样,为了工作会放弃很多家庭责任和义务。我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和母亲。再说,我喜欢这种状态,不想也不会把家庭排在第一位。

“这样,家庭在你我的心目中,永远不会有相同的分量。那以后,还会因为家庭,你我之间会不断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——吵架,砸毁家里的用品——与其这样,不如我们早点分手……”

“我懂……”浩倡回答。

卧室再次陷入沉寂。卧室依然伸手不见五指。

在李浩倡的想象里,卧室像一个密闭的球,里面黑暗寂静。这个球,被遗弃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角落里。

迷迷糊糊中,李浩倡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!原来是紫琼在抽泣。他竭力睁开眼睛,依然什么也看不清。

李浩倡打开台灯的同时,紫琼抱住了他!

“浩倡……”紫琼抽泣着叫了他一声。

这声呼喊,饱含深情,心疼心酸同时从李浩倡心里涌出,他眼眶一热,流下泪来!

“再爱我一次吧,最后爱我一次吧……”紫琼一边囔囔自语,一边疯狂亲吻着李浩倡。

紫琼亲吻到哪里,泪水就流到哪里!

李浩倡把紫琼揉在怀里,柔情似水、愁肠百结。

紫琼亲吻李浩倡的脸颊,两人的泪水流到一起。

缠绵中,紫琼双手死死地抓住李浩倡的肩膀。紫琼十个指甲抠破了李浩倡的皮肤。有血液从皮肤里流出,温热的。血液爬行在皮肤上,微微发痒。

一想到自己和紫琼曾经那么相爱却即将离婚——这不仅仅是一种分离——还是一种关系的结束时,他心如死灰!

离开又不舍,相爱又伤害!

激情迸发又心如死灰,癫狂而哀伤。

就像浩倡左腿在船上被划伤,留下一条长长的终身伤疤一样,这次缠绵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,成了他情感世界里最深的一道伤痕!

第二天八点多的时候,两人来到区民政局。这是八月底及其普通的一个工作日,民政局大厅里的离婚窗口居然排起了不长的一个小队。隔壁的结婚窗口却没有一人。

李浩倡对着模板抄写离婚协议的时候,注意到了对面一对青年男女。女人手握着钢笔,泪流满面地对着桌子上的一张纸。桌子上还堆着几捆纸币和一串钥匙。

女人短发,面庞清秀、脸色苍白。她眼睛通红,一看就是那种长时间哭泣导致的眼红。男人面向女人,时而用指头敲着桌面,时而摊手、看手表不停地向女人说着什么!但是女人除了流泪,对外界毫无反应。

“你说的,我都答应你了!现金十万元,房子给你,你就签字!现在,”男人拍拍桌子上的钥匙,指了指桌子上的钱,说“钱在这里,房子钥匙在这里,你倒是快签字啊。不能耽搁我十点的班车!”对面的男子突然提高声音,大喊起来!

在女人的心里,婚姻里有她的青春、寄托着她的未来甚至就是她的一切,可现在在这个男人的眼里,却比不上他按时上车重要!

一直默默流泪的女人,终于忍不住,抽泣起来。大厅里的众人被男人的喊声惊到,纷纷侧目。

李浩倡把手里的笔拍在桌子上,走过去,对女人说:

“姐姐,签字吧!你握着笔一直不签字,伤心哭泣的一直是你,大哥可没伤心!早点签字,自己少受点伤害,也好让他按时上车离开!”

男人狐疑地看着李浩倡。李浩倡指了指紫琼说:

“我和姐姐一样,也是被甩的一方。同是天涯沦落人嘛,我劝姐姐最有效。这是在帮你!”

李浩倡双手扶住女人的肩膀,给她安慰和鼓励!女人抬头看了李浩倡一眼,眼神里充满感激。她哭泣着,在协议上用力而快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!

中年男人抓起协议书,连忙递进离婚窗口。在窗口还不忘回头对李浩倡说了一句:

“谢谢啊,兄弟!”

几年后,紫琼和和田说起这天李浩倡劝女人签字的事,紫琼说:自己的婚姻都破裂了,他居然还有闲心劝别人签字!

“同情弱者是人最基本的天性。在李浩倡的眼里,那女人是弱者。他那时候不仅仅在劝那个女人,他是在劝所有离婚的人,早点放下不可挽救的婚姻。其实那时候,你们也没到非离不可的地步!”和田说!

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前,紫琼有几次想对李浩倡说不离婚了。但是她知道,即使当时不离婚,回去以后呢?能过一辈子吗?

她没有把握!

再说,李浩倡在家里那么多天,也没回深圳,那应该是他不想自己的表现;自己提离婚,他也没有挽留,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

两个人都在离婚和挽救婚姻的边沿徘徊着,最终还是葬送了自己的婚姻!

协议里写到财产分割的时候,紫琼问李浩倡怎么写。李浩倡说,如果你想早点拿离婚证,你就写没有;如果你不怕麻烦你就在这里慢慢写。

“不在乎迟一个小时、两个小时拿证吧,还是写清楚好。”紫琼说。

最后两人还是商量了一个方案,紫琼坚持把方案写在了离婚协议里。方案很细,其中之一是把“北岸”留给了浩倡。

“以后读书社的成员回来,也好有个聚会的地方。”紫琼说。

“你把车开走吧,那是外婆送给你的结婚礼物。”

“好吧……但是这次我不开走,有机会我派人来开过去。”紫琼接受了。

离婚证拿到手里,浩倡略感意外。有人说离婚证是绿色的,其实是红色的。当然不是那种喜庆的大红色,而是紫红色的。那颜色显得陈旧。

在某些功能上,民政局和医院一样。医院见证的是生命的诞生和死亡,而民政局见证的是婚姻的诞生和死亡!

“你是回家见父母还是……?”浩倡问。

“不见。公司忙得很,我想现在就回深圳!”

“那我送你到武汉吧!”

“好吧!”

两人都知道,这可能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同乘一辆车了。

在民政局大厅的门口,浩倡刚刚劝她快点签字的那个女人冲李浩倡笑了一下。这个笑,是压抑着悲伤强露出来的笑容,很勉强。

“谢谢你刚才的鼓励啊!刚才让大家笑话了。”她说。

“能理解能理解!坚强点,一切都会过去的,要好好的!”李浩倡对她说。

上车后,李浩倡发现那个女人还在看着自己这边,他向她挥挥手,女人也再次露出笑容,挥手致意。

车里只有两盘磁带,李浩倡随便塞了一盘磁带进仓。黑豹的音乐立刻在车里响起。

车上宜黄高速,向东飞奔。可能是昨夜没睡好,副驾的紫琼把头歪向右边,闭上了眼睛。正是中午时分,有一小块阳光照在她靠车窗的脸上。

“感觉总会有这么一天

看着你无话可说

太阳的光直射你的脸

难过的深埋我的头

再也不敢直视你的眼

怕你为自己流泪

再也不想让你太疲惫

我知我面临着分手

不用说godbye……”

窦唯的歌声饱含期盼、挽留和后悔,回荡在车里。紫琼紧闭着的眼睛动了一下,然后她把头完全扭向了右边。泪水不断地从紫琼的眼里涌出,只要李浩倡不看到,那就让它肆意纵横吧。

“可我又如何对你说

脑海是空白

恐惧矛盾的现在

没有权利挽留这份爱

爱依然存在

不愿消失得太快

不要把我关在门外

一切一场梦

一切将成空

一切留在孤独回忆中……”

窦唯的歌声越来越深情。李浩倡再忍不住,放开嗓子,跟着窦唯大声唱起来。片刻后,泪水流出来。他迅速揩去泪水,接着唱。

从上车到武昌火车站下车,两人没说一句话。一路上,车里无限循环着黑豹乐队的歌声!

两百多公里的路程,车里有两个人,却没有说一句话。这是李浩倡整个驾车史里最奇特的一次旅途!

在武昌火车站候车大厅的门口,紫琼突然转过身来问李浩倡:

“以后,我们还能做朋友吗?”

这不是爱情电视连续剧里的桥段吗?紫琼居然也跟着问这种浩倡看来简直不可理喻的问题。

“不!因为不想所以不能!做过夫妻的人,怎么还能做朋友?!”李浩倡感觉到眼眶,连忙转过身去。

即使以现在这种方式分手,紫琼还是觉得,对不住当初的相遇与相爱!

以后三十年,紫琼常常回忆起武昌火车站候车大厅门口,李浩倡那双饱含泪水的眼睛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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