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欸？”

赵剑书睁开有些朦胧的睡眼看着眼前的人影，轻咦一声。刚刚睡醒的他意识还有些模糊，所以映入眼帘的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。

“小川？!”

待到瞳孔慢慢聚焦，赵剑书终于是看清了坐在马车前面驱车的纪川，原来不知何时天边已经染上了一层夕阳。

“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。”赵剑书拉了一个长长的哈欠，起身倚肩，又重新耷拉在了车窗上。

“我更好奇我离开这么久你怎么没被人杀死，”纪川淡淡的声音响起，“我还以为明天你的脑袋会出现在某个王侯的寝宫中，或者是挂在那个都城的城墙上。”

纪川停下马车，回过头来他那双死鱼眼盯着赵剑书，言语间尽是戏谑。

“哈哈，多亏小川你找的路太隐蔽了呀。”赵剑书闻言后打了个哈哈，嘴角翘起来的小胡子满是笑意。

“哼！”

纪川冷哼一声之后又转过了头，场面罕见的陷入了沉默。一般情况下赵剑书总是话最多的那个，可现在他却望着窗外不知在想着些什么。

“你认识楚狂书么？”

夜幕渐渐拉上来了，纪川忽的发问。

他对这个自称大周人士的老者总是有些好奇的。人的好奇心总是极重的。

“唔，”赵剑书闻言后下意识的回应一声，随即皱眉，楚狂书？

夜色有些安静，赵剑书再次陷入了沉默。

半晌，赵剑书的声音悠悠的响起。

“《周史》记载，顺帝崩，葬天南，殉葬近臣妾女千人……”

呼——

有风。

他的声音似乎被这风吹散了开来，两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。尤其是纪川，一张脸略微有些泛白。总不会有人顶着死人的名字来同他说话的。

巨大的沉默包围着马车，连同着这夜色，这天地，都陷入了巨大的沉默之中。

入夜，无声。

…

依旧夜色。

呼！呼！

男人的呼吸声有些粗重，巨大的疲惫感席卷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，嗓子处的干涸感几近让他作呕，他想要躺下大口大口的呼吸的，如果再来上一杯水那或许就更好了，但这仅仅只是幻想，是奢望。因为他现在快要死了。

活得好好的人怎会死呢？可胸腔上露着一道巨大的血窟窿，隐约还能看见跳动的鲜活的内脏的人确实活不长。

崔钰原本就白皙的面庞现在变得更加苍白。如果不见他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，还可以想象得到他原本会是一位俊俏公子的，说不定会在这样的夜色里在酒楼唱着诗，也说不定在哪家庭院外期盼着来私会的姑娘。可现在他只是一位即将要死去的人。

死人是值得人们怜悯的，因为一旦死去，这世上又要失去一位鲜活的生命，父母会悲戚，亲人会悲戚，爱人，朋友，他们都会留下悲戚的泪光。这无疑的让人所痛心的。

可死人又不值得让人怜悯，因为总有人死去是有原因的。或许是穷凶极恶之徒，或许是欺名盗世之辈，总之他是该死的。这世上没有人是一定该死的，也没有人是一定不该死的。

那崔钰呢？他可不是什么极恶凶徒，他只是一位书生。如果一定要说的话，那就是偷看隔壁寡妇洗澡了，虽然不止一次，可谁说偷看别人洗澡要死人的啊！

有言是，人在家中坐，祸从天上看来。对于崔钰来说或许就是这样。很难想象有人会光天化日之下举着刀就闯进家来砍人，他是个可怜人的。

但他又是幸运的，因为那人竟然一刀没能捅死他。这对杀人者来说是致命的失误，可对崔钰来说却是最好的结果。有什么事情是能比得上活着呢？肯定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得上生命的，毕竟没有谁会嫌弃活得长的。

呼——

冷风。

崔钰倒吸一口凉气，这感觉就像坦露在外的内脏吃了一口薄荷一样，爽上天了！咬着牙，忍着剧痛，崔钰伸出手缓缓地扯了扯衣襟，尽量把伤口遮住了些。这还的亏他慢慢熟悉了些这疼痛感，不然得当场晕厥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