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间无人不对修行感兴趣，甚至因向往修行而犯下罪恶的人更是不在少数，孟凌尧就见过一次普通人对修行的痴迷达到疯狂，无人性的地步，直至最后，一手杀了自己一家人，相濡以沫的妻子，和八岁以及三岁的两个孩子，等将他带到官府的时候，他还在口口声声的说，是献祭，是为了他一人修行道路上的牺牲，他们应该自豪，而这一切，仅仅是因为曾见过一次那些山上之人在他面前御风飞行，那件事还是发生在他们靖安王府管辖的境内。

所以这世间无人不想修行，除非……

孟凌尧看向少年的脑袋，少年正将药罐里熬煮过后的残渣倒在一个竹子编织的簸箕上，用手拨开，放在院子里晒干，看到这一幕，孟凌尧悲哀的摇了摇头，认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，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少年将药渣收集起来了，之前也是这样。

草药熬制过后，便没有了利用的价值，这是人人皆知的常识，薛安将其收集起来又有何用，还能指望着用来卖钱吗？

…

老城街内，黄家古宅的后院站满了人，后院的角落里就是当年黄家自己打出来的水井，现在也只是一口荒废已久的枯井，不过此刻这里却围满了黄家人，井口上挂着一根铁索，黄家子嗣和奴仆丫鬟都来了这里，正伸着头，从本就不大的井口望进去，能看到里面那点微弱的烛光，下面也有人。

而黄家的家主黄正淳，正陪同在驼背老人侧身，不敢有一点不敬之处，另一边则是那日跟在黄稹身边的老人，黄家家主对他也不敢不敬，后者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视线，转头对他一笑，点头示意，黄正淳连忙回应，站直了身子。

那位驼背老人怀中正抱着那日被他戏称小祖宗的女娃娃，皱纹满面的脸上是宠溺的笑容，小女孩精雕玉琢，在阳光下，仿佛精心雕刻的瓷娃娃，俏皮的甩着双腿，哼着从京城带来的曲子，没有身边大人的忧愁，无忧无虑。

突然小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，停下来问道：“黄爷爷，井里的东西真能帮到二哥吗？”

驼背老人慈眉善目，笑呵呵的点头，“会的，一定会的，那东西在井下埋藏这么久，吸收了不少的灵气，对你二哥的疾病会有用的。”

小女孩跳下去，握着黄爷爷的手，兴奋的展颜一笑，“真的吗？那真是太好了！黄爷爷，我不想让二哥死，你一定要要救他！”

说着，小女孩嘴一撅，好似下一刻就会哭出来。

驼背老人叹口气，神色深藏有几分常人察觉不到的悲痛，黄稹被留在冰天雪地一整夜，身形单薄，挨了一夜的冻，那天的事他还历历在目，无法忘却黄稹被救回来，生了一场大病，差点要了黄稹的命，虽然那位被叫明妃的妃子和乳娘在第二天就被自己处斩，可黄稹落下的隐疾还是年年发作，而且这几年发作的更加频繁，甚至只要天象有一丁点的变化，就会发作。

他曾询问国师有没有救治之法。

国师站在金銮殿前。

指了一处方向。

说了一个镇名。

是个北齐王朝的《地方志》甚至舆图不曾记载过的名字。

眼看着小女孩就要哭出来了，驼背老热赶忙安慰，并保证道：“小莹儿，你放心，只要黄爷爷还在这世上一天，就不会让你二哥有事。”

小女孩咧嘴，重重点头，发光的眼眸是对老人的信任。

老人宠溺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。

小女孩又问：“对了，黄爷爷，哪天你为什么要让二哥去找陇西巷的那个姓薛的贫民，难道就因为他救过二哥一次吗？他就能帮到二哥？”

老人老脸板起，有些郑重道：“高莹，还记得黄爷爷跟你说过什么吗？”

小女孩慌乱的点点头，“记得，黄爷爷说过，来了小镇，不管是谁，都不可在背后议论他人，也不可能轻易指名道姓……可人家就是想不通嘛！”

后一句，小女孩还是有些不服气，她也见过几次那个姓薛的少年，说实在的，若不是黄爷爷提及他，高莹都差点忘了那个少年，毕竟少年自始至终给她的感觉就是那种转身就淹没在人群中的角色，实在是太普通了，普通的让人只觉得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，以至于这么久高莹对他都没什么印象。

老人缓缓摇头，“你小小年纪想不通很正常，黄爷爷再教你一个道理，如果你一眼望去，觉得就站在你眼前的人太过于普通，那这个人就必定有别人无法察觉的过人之处，反之，若是觉得那人耀眼如阳，那他此生注定碌碌无为。”

小女孩懵懵懂懂，一知半解。

驼背老人转头问道：“曹德阳，你说我说的对不对？”

被叫曹德阳的老人行了大礼，尖声细语道：“老祖宗所言极是，小德子佩服。”

驼背老人呵呵一笑。

这时，枯井那边传来激动的呼喊声，“家主，老祖宗，找到了！”

黄正淳面色大喜过望，对驼背老人重复一遍，“老祖宗，功夫不有心人，找到了！”

驼背老人在身后老人的搀扶下慢慢起身，朝着枯井那边走去，黄家人急忙让开一条路，生怕顶撞了这位老祖宗。

枯井下的人被小心翼翼的拉了上来，一身黑黏土，散发阵阵恶臭，让人避之不及，而在他怀中，密不透风的麻布包裹之物携带微弱荧光，被他死死抱住，生怕出点意外。

还不等他被全部拉上来，黄正淳急匆匆跑过来，看着他怀里之物，眼神惊喜，一把躲了过去，入手微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