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太热,尸体根本放不得,可大家一时没个心里准备,什么东西也没有准备。
毛氏自己掏了腰包,上寿棺铺子买两口棺木、还有寿衣寿鞋、香烛纸钱一应物品回来。另请了搭棚师傅,在小三合院打起了素白色的灵棚,四下挂上白幛,布置灵堂。
荆禾得了消息,等他得了皇后恩准回家奔丧时,已是两日之后的事了。
他跌撞着闯进了门,只见两个牌位冰冷无情,地上火盆里正烧着黄纸,满屋子刺鼻的烟味,他膝下一软,整个人瘫软在地上。
“哥……哥!”
荆小妹早就哭肿了眼睛,她披麻戴孝,手脚并用的爬到了他身边,一把抱住了荆禾。
荆禾心里像压着一口锅子,里头蒸汽胡乱顶着,疯狂想找个发泄的出口,可眼睛干涩,就是淌不出一滴泪来。
他赌气离家,受了多少艰辛折磨,就是为了有一日出人头地,能叫父母过上安稳日子,叫妹妹嫁个好夫婿,不至于成天提心吊胆,怕着家里穷要将她发卖了去。
只是自己刚有势头儿,还不及到父母膝下磕头认错,就再也没法开口了。
如今,说什么都晚了!
那种压抑悲恸的感觉,他恨不能也死了去!
文欣换了一身素衣,站在廊下目露泪光,这两日来的自责几乎要吞噬了她,没人的地方,她也狠狠给过自己耳光子,怒骂自己昏了头!
明明知道药理,知道那肉桂、黄酒是大热大燥的东西,给
荆母喝就罢了,偏偏没个脑子去给荆老爹吃,这才害他痨疾加重,咳血致死。
她不敢上前劝慰,倒是殷忠一脸悲戚之色,跪在灵前狠狠捶了自己一拳,对着荆禾道:
“都怪我!我昏了头,是个没良心的东西,竟想出那么个昏招,是我害死了二老,都是我!你杀了我把,我把命赔给你爹妈——”
殷忠拽上了荆禾的手,直往自己身上捶打。
荆禾怒吼了一声,猛地推开了人!
他踉跄爬了起来,要去棺材边儿见爹妈最后一眼,双拳紧握,他愤恨的捶着棺材沿儿,放声大哭,这时候,眼中泪水才断了线似得涌了出来,混着鼻涕糊了一脸。
文欣怕他伤心太过,鲁莽行事,忙跟了过去搀住了他的胳膊:
“荆禾,你冷静一些,叫你爹妈好走吧!”
“你走!别管我!”
荆禾怨恨的扫了一眼文欣,猛地扯回了自己的臂膀。
文欣乍一失力,颓然向后倒去,若非死死掰住了棺材边儿,险些整个人栽了进去。
可就是这么一撞,她突然看见棺材里,荆老爹的指甲盖儿泛着青黑!
怎么可能会这样?
她大吃一惊,顾不上哭成煞笔的荆禾,立即跑去又查看了荆母的指甲,见也是一般的青黑色,心里一个念头浮现了出来——
竟是双双中毒致死的?
文欣强行忍住了心中翻腾的怒火,她沉默着扫了一圈院子里的人,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廖梳杏的身上。
廖梳杏低着头
啜泣,偶然间抬首,对上了文欣犀利质问的目光。
她心中咯噔一声响,闪过一丝慌张的惧意。
荆禾恸哭了一天,又守至半夜,终是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。
小妹亦是支持不住,也被毛氏强行带回去休息了。
自家院子里掩上门,廖氏忐忑的坐在椅子上,不知女儿一脸阴沉为了何事,见她找了梳杏过来,更是纳罕费解。
“你寻她来做甚么,灵堂这会儿空荡荡的,总该有个人守着才是。”
文欣把房门落了闩,听闻此言,不免冷笑一声:
“夜半三更,魂魄未散,她一个人守在那里,也不怕叫鬼魂锁了命走?”
这话说的人凉飕飕的,廖氏轻打了下她的后背,嗔怒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