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文琅再进屋中时,眼前只这般情状影像——
文欣侧身坐卧在炕边北窗之前,支起窗牖,迎面吹着微凉的夜风。
她粉面玉颈,颦眉水眸。
微风吹过她蓬松的云鬓,白色素衣纯净无暇,一如他心底拘禁的那份隐忍,又似凝结的一斑泪痕,直往心中熨帖。
看她现在如此惬怀闲适,回想方才两人的意乱情迷,急匆慌乱,文琅暗自无奈一笑。
他搁下方沏来的一壶热茶,并搁舀了红糖和姜粉进去,放在了炕边的小木几上。
“头发未干,仔细吹了夜风明日头疼,关了罢,夏日多蚊虫。”
“好,娘和庚哥儿都歇下了?”
文欣手脚松弛后,本散散伙伙随意摆置着,后见文琅落了堂屋的门栓进来,便扎起身子,把炕上的两只枕头摆好,抚平了褥子上的褶皱。
“恩。”
文琅浅声应了,解开自己的外袍,挂在木衣架上,挨着坐到了炕边儿。
文欣撇撇了嘴,淡然的盯着冷纱外的夜色,目色恍惚透露着几分无奈:
“怕是听了什么闲话,你叫她去歇,她大抵也是十分睡不安的。”
“你既也说了是闲话,理睬做甚么?交给我就是了。”
文琅面上风轻云淡,不露分毫愠色,只是这话入文欣耳中,不知怎么得,她竟觉得他不像只是说说的。
“你当如何?”
别搞出人命官司来呐,要不套个麻袋打上一顿,叫他日后不敢轻薄放肆就好了。
文琅见她紧张之色,不
由笑道:
“我能如何?别挂在心上,你既身子不爽利,早些睡吧——我替你把熏蚊虫的艾草香点起来。”
文欣点点头,拢了拢身上的里衣,钻到了薄被之中。
她侧身看着文琅躬身,正点着艾草搓起来的驱蚊香,有些起了些困意,她嘟哝道:
“这香虽效力好,只是味儿刺了些,不及蚊帐来得好使一些。”
“你睡相不佳,晚上起夜也不惯点灯,掖好的蚊帐总总漏了几处,它与你是无用的。”
文琅掸了掸香,挪至炕尾处,跟着合衣躺了下来,另添了一句:
“你既不喜欢艾草蚊香,我替你从宫里寻些别的……先别合眼,把糖水喝了。”
记起这茬,他一手端过茶碗,一手把文欣从被窝里挖了出来。
文欣捧过茶碗,小口小口嘬着饮,拿余光瞥了身边的他一眼,似是无心问了出口:
“那日五月节你急匆匆的回去,十五也不曾回家,我心里忧挂着,他……他不曾为难你吧?”
文琅沉默片刻,淡然摇头:
“只是有事耽搁了,所以十五不曾回来。”
文欣吹了吹茶面上滚烫的热气,抿着舌尖的姜辣,轻叹一声:
“其实,我有好些话想问你,只是每一次,你都绕了圈过去。往日我敬你远你,只图个自保,今时今日,我心中存了你,自想好好过咱们的小日子,那些疑虑不得不向你寻个明白。”
文欣的话,让文琅心中滋味纷杂。
“人生在世,难得糊
涂,或许只因我活得太过明白,故而生来比人悲苦一些。”
转过头,他眸中似星:
“你只需记得,那日竹林我已许诺,此生当不负你,无论我作了什么,亦或是瞒着你什么,都是为了保护你……等到时机恰当,我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。”
文欣良久沉默,彼此目光胶着,各有眷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