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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 赌石惊魂(1 / 2)

五一劳动节那天,装修豪华的天润珠宝店门前站满了穿制服的保安。

店铺内,闪闪发光的吊灯下放着一张铺好了白布的桌子。桌子上有一块直径五十几厘米的,被风化皮包裹着的翡翠原石。原石上开着几个小窗口,里面透出了幽幽的绿色。

一群人围着桌子,议论纷纷,其中还有不少拿着“长枪短炮”的记者。

“绿得可爱,硬得像钻石一样,通透度也高。”一个穿着白衬衫和休闲牛仔裤的女孩喃喃自语说。她留着齐耳的学生头,眉清目秀的,皮肤粉嫩粉嫩,好像还有点稚气未脱。

“各位来宾,大家上午好!我是天润珠宝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张明艳。”一个盘起头发的贵妇伸出手指向桌子上的原石说:“这是我们本次活动的最后一块赌石。”她显得很年轻,尽管眼角已经有一些细细的皱纹了。

围观的人纷纷鼓掌。

“这块翡翠原石是在缅甸老场区开采的,里边可能色好水足,价值成百上千万;也有可能无色无水,一文不值。”张明艳笑了笑,露出了让人心醉的酒窝:“我们的开价是五十万,有人想买吗?”

“便宜点吧,三十万怎么样?”一个戴着眼镜,学者模样的人马上接话道。他是华西学院美术系的教授郑万鸿。

“绝对不卖。”

张明艳的话音刚落,便有一声冷笑在人群中炸响:“我看最多值二十五万,三十万还高了。”

发出了冷笑的女人穿着白色的晚礼服,耳朵上戴着一双璀璨夺目的钻石耳环,让每个在场的女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——那些又羡慕、又忌妒的眼神,总能令她觉得非常愉快。

“马总,她是谁?”刚才出价三十万的那个男士问身边一个留着平头,穿着灰色西装的矮胖子说。

“她是盛世光明文物有限公司的总裁杜芳。”矮胖子马伟淡淡道。

“二十万我买走!”学生头女孩出人意料地来了一句。

张明艳笑眯眯地看着女孩说:“好,看你还这么年轻,那就二十万吧,你去把定金交了。”

“嗯,我刷卡。”学生头女孩乖巧地点点头。

穿着旗袍的导购把学生头女孩带走:“这位小姐,请随我来……”

镁光灯对着她俩的背影不停闪烁。某一个瞬间,女孩突然回过了头,狠狠地盯了一眼盛世光明文物有限公司的总裁杜芳。如果目光也可以杀人的话,现在杜芳肯定千疮百孔了。

观众们纷纷议论起来——

“小姑娘这么年轻就……”

“是啊,她叫林小玉,是轩轩古玩坊的老板,三个月前刚刚继承了母亲的遗产……不过真是太年轻了一点。”

“听说,那个盛世光明有限公司的总裁杜芳还是……还是林小玉的后妈?”

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凝视着跟随导购去交定金的林小玉好一会,忽然叹了口气。这个女孩穿着黑色的马甲和红色格子裙,凤目里眼波盈盈,小巧玲珑的嘴上涂着晶莹剔透的唇膏。

等林小玉交完定金回来,张明艳马上兴奋地嚷嚷着:“我们天润珠宝有限公司准备的最后一块原石里到底是什么?让我们拭目以待!”

一个技工拿着电动切割机走到翡翠原石前开始切割……伴随着刺耳的吱吱声,原石被切成了很多块。里面,里面竟然只有一些外绿内白的劣质翡翠。

杜芳故作惊讶地按住了下巴:“好像只值十五万,连二十万都不值。”

林小玉摇了摇头,行尸走肉般地离开了天润珠宝店……她只感到胸口闷急了,街道两边的行人和树木也都径向模糊起来,一圈圈地晃动着。

猛然间,林小玉抬起头,却发现头顶上是一个大牌坊。这个大牌坊是石头做的,耸立在露天十多年了,任凭风吹雨打,上面的文字“乾元陵”已经斑驳了。

林小玉忽然醒悟过来,再往前,就是埋葬外公的公墓“乾元陵”了!

天意?她走过了大牌坊,在一排排严肃的灰色墓碑旁穿行。今天不是清明,也不是冬至,“乾元陵”里人迹罕至,要不是还有几只无忧无虑的小麻雀在叫着、跳跃着,整个公募必然一片死寂。

终于,林小玉来到了外公“林志翔”的墓碑前。

“外公,我对不起我们这个古玩世家,对不起你,也对不起妈妈……居然,居然输给了妈妈最讨厌的人……”她抽泣着,伸手抚摸着外公墓碑上的照片,不经意间,她回想起了过去:

外公是个古董商,有一家名叫“轩轩古玩坊”的文物商店,位于杭州市有名的历史文化街——河坊街。这条街上的青石板路面有十三米宽,街边有古玩字画、特色小吃等等各种商铺。

记忆中,外公总是抱着她,教她识别各种真品和赝品。而每当这个时候,妈妈总是站在旁边,笑眯眯地看着。

有一次,童年的林小玉从地摊上买来了一块鸡骨白卧蚕纹的玉璧。外公马上告诉她,良渚玉器里最多的是“鸡骨白”玉器,它也是作伪者比较感兴趣的东西,因为直接用火烧就可以做出赝品。

“那我该怎么判别真假呢?”林小玉用稚嫩的童音问。

外公拿起林小玉手里的鸡骨白卧蚕纹玉璧,直接掰成两段,哈哈大笑起来:“现代的玉器烧过之后就可以仿造出‘鸡骨白’的样子,但烧过的仿品很脆,一掰就断。”

在外公的熏陶下,林小玉渐渐地明白了:古玩,又称文物、骨著等等,被视做人类文明和历史的缩影。自古以来,民间的收藏鉴赏之风长久不衰,近年来更是热火朝天,只因为古玩自有其无穷的魅力与独到的乐趣。

林小玉上五年级的时候,外公罹患肺癌去世了。从此之后,妈妈就只顾着自己开店,还说做生意压力太大了没打算让林小玉女承母业,所以很少像外公那样仔细地教她古玩知识,顶多教了她一点茶道,说是女孩子懂点茶道有助于找个好老公。而她那个做房地产的爸爸,从小就不怎么管她,父女俩每一年说的话都屈指可数,更别说教她什么东西了。

十八岁的时候,林小玉考上了一个二流的大学,英语专业。她既不擅长读书,也不擅长社交,更是对男生彻底没有兴趣,于是被人送了一个“冰山圣女”的绰号。

站在外公的墓前,林小玉回忆着回忆着,忽然之间,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,一下子满脸都是。

她忽然又想起了妈妈临死前的那些话,不禁伸手抚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金镶玉挂件——三个月前,得到妈妈被车撞倒的消息后,林小玉马上拦了一辆的士赶到了人民医院。

“肝脏完全碎裂,大出血,情况不太好。”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说。

林小玉僵硬地跟着护士换上了一条塑料的外衣,并换上了塑料的拖鞋,然后走进了重症监护室。

重症监护室里面有两排病床,妈妈就躺在最里面的病床上,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。一个显示心率的电脑在床头开着,上面的线条时起时伏。

林小玉走到妈妈床边,轻轻地叫了一声:“妈妈。”

妈妈居然醒了。她的手指颤动着:“小玉……”

林小玉马上拉住了妈妈的手:“妈妈。”

“小玉……真可惜……妈……妈妈看不到……你结婚了。”

“妈妈……小玉要永远守着你。”林小玉对“结婚”这两个字没什么感觉,相反,她倒是想不通,妈妈为什么不离婚,反正爸爸从来不关心她们……婚姻,有这么重要吗?

“别说……傻话……还有……别生爸爸的气……”

“妈妈,原来你早知道爸爸跟你的商业对手杜芳有一腿?”林小玉愣住,她一直以为妈妈不知道爸爸外面有女人。

“我怀你的时候……他们就在一起了……二十多年了……我……我看穿了……”

“什么?”林小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妈妈没有回答,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脖子——她那白皙的脖子上面挂着一枚金镶玉,金白相间,金的金得贵气,白的白得无暇。

林小玉马上把金镶玉解了下来:“妈妈,是这个意思吗?”

妈妈气若游丝地说:“金镶玉……意味……意味着‘金玉良缘’……是我们林氏家族的……先人……民国大画家……林风眠的遗物……”

林小玉把金镶玉戴到自己脖子上:“好,好,我一定会好好保存它的!”

哪知妈妈却吃力地说:“不,把它卖了!越快……越好!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狗屁……金玉良缘……林……风眠就……就不幸福……还扯什么……金玉良缘……那枚金镶玉……带有诅咒……你外公让我卖了它……但我不信这个邪,结果……”妈妈挣扎着,突然不动了。

林小玉看着显示心率的电脑,上面的线已经平了,便忽然膝盖一软,跪倒在床边大哭起来……妈妈去世之后,林小玉继承了妈妈的轩轩古玩坊。但她并不精通古玩,短短几个月,就赔了近一百万。也就在这个时候,杜芳带着她女儿杜小雪来了……第一次看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时候,林小玉震惊了一下。

因为杜小雪长得太纯洁、太甜美了!她穿着白色的长裙,皮肤白得有几分娇弱,眼睛里带着孩子般的纯真,比缎子还要柔软的马尾辫上夹着一只镶满了水钻的发卡,整个人就像是一朵无暇的小白花。

不过小白花一开口,林小玉就浑身鸡皮疙瘩了,因为小白花很没礼貌地说:“小玉姐,我们想收购这家店,你都了赔这么多钱了,就别死撑着了。”

“没门!”林小玉很干脆地回绝了妹妹。

“好,我们走着瞧!”杜小雪恶毒地笑着,拉着杜芳走了……回想起这些,林小玉就不禁抚摸着外公的墓碑苦笑起来。

脸颊上的泪水已经干了,留下了浅浅的泪痕,但她也忘了去擦一擦。

太阳在公墓后面落下去,墓地上又多了几分凄凉和恐怖。

林小玉忽然有一点点害怕,就快步离开了公墓,挤上了回家的地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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