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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回勉从客意代斗牙牌误服仙方顿成死症(2 / 2)

一到来朝,宝玉清早起身,梳妆完毕,就同着阿金、阿珠带了香烛钱粮乘轿径往虹庙。烧过了回头香,顺便替哥哥求了三服仙方,事毕即归,并不往别处兜搭,回到家里,尚不过九下多钟。看了一看阿二,问了一问陪夜的相帮,说昨夜吃药过后,起初不过如此,到天亮快听他腹中响动,一连撒了几个屁,身子略能转侧,大约病势有些转机了。宝玉听说,稍觉安心,转身到了楼上,将三张仙方重加细阅。阿金问道:“仙方浪阿有啥说头?哪哼格几样药?念拨我听听看!”宝玉道:“格浪呒啥别格闲话,只不过诚心吃好仔,要烧香还愿,上上灯油罢哉。药倒有好几样笃,三张三样格,第一服是柴胡五分、黄岑一钱、红枣两枚、老姜一片;第二服是党参二钱、熟地三钱、阿胶一钱、龟板四钱、鳖甲三钱;第三服是莲心十粒、枇杷叶三片、灯草灰一撮。看阿吃得格?”阿金道:“菩萨实头有点灵验格,第一服药赛过晓得俚起头伐疟疾格。不过第二服末,像煞忒补点,作兴俚格病拖仔多(读带)日,里向已经虚勒海哉。第三服是清清心肺,多吃点也勿要紧格,放胆大末哉。”阿珠插嘴道:“仙方吃一个诚心,唔笃只管议论,阿晓得菩萨要动气格嗄?”宝玉点头道:“勿差勿差,疑惑勿得格,诚则灵。阿珠,下去交代撮仔药,第一服就煎拨俚吃罢。”阿珠道:“吃仔仙方,今朝郎中阿要去请格勒介。”宝玉道:“自然原旧要去请格,阿能够两路夹攻,早点好仔末,让奴丢开仔格桩心事哉。”阿珠答应,照宝玉吩咐自去一一办理。其中如何购药,如何延医,如何阿二吃仙方,如何郎中来看病,自朝至暮,众人伏侍阿二的足足忙了一天,晚上又换几个相帮陪夜,如何与昨宵差不多。以上各节,若再细细详述,未免令人烦厌,倒不如简炼为妙。

单说阿二吃了第一服仙方与郎中的药,虽不见他十分起色,却比前松动了一点。那知下一天早上,不打紧吃了第二服仙方,午后就发作起来,气喘如牛,口中只是乱哼,说不清里面的难过,双手在胸前抓爬,把棉被都尽行掀开。旁边伏侍他的人吃了一吓,急忙报与宝玉知晓。宝玉得信,异常慌张,立即同阿金下楼,三脚两步来至阿二床前,见他这个样儿,高声叫唤,他却答应不出,只能睁大了两只眼,定样样的对着宝玉、阿金,实实令人可怕,吓得宝玉没了主意,把眼泪都急了出来,嘴里只说:“难末哪哼?难末哪哼嗄?”

独有阿金却晓得,阿二的病骤然变卦,定是这服极补的仙方吃坏了。既然阿金此刻晓得,何以昨天并不拦阻,翻说菩萨灵验呢?究意阿金略知药味,那识病情?而且迷信神权,以为菩萨断无欺人之理,直至眼前,方始明白过来。见宝玉这般着急,只得安慰道:“大先生急,急也呒啥买用格,俚格病虽则实梗样式,作兴勿碍格勒,倪且得到外势去,商量点法子出来,对仔俚要心乱格。”宝玉点头称是,仍旧一同回到楼上。刚正进房坐定,玉莲、芸台、月仙与娘姨大姐等都来问信,宝玉说了几句,就叫大家想个法子,出个主意。大家听了,登时七张八嘴起来:有的说有了外邪,替他动动课筒,看看香头才是;有的说路上只怕失了魂,替他化化甲马,叫叫天喜才好;有的说遇着鬼祟,替他送送羹饭,烧烧锡箔罢;有的说今年流年不好,替他禳禳凶星,拜拜斗谶罢;还有说替他求签的,拆字的,解天香的,画辰州符的。纷纷扰扰,他说一个法子,我说一个主意,都跳不出迷信的圈儿。宝玉也是迷信中人,却想不定眼前做那几样,故踌躇了好一回。惟阿金始而一言不发,继听众人议毕,方开口道:“说末罪过,我看是拨勒格服仙方吃坏勒海哉。昨日问我,我以为胆大点,勿要紧格,阿壳张会实梗格嗄,故歇呒啥别样,一面多请几个郎中来傍傍,一面倪再做长做短,外修里补,作兴可以挽回格勒。”宝玉听他一说,虽知仙方误事,追悔莫及,只得依着阿金的话,差相帮等从速办理。请郎中的请郎中,叫师娘的叫师娘,买东西的买东西,忙个不了。

少顷郎中先后都到,连笃卿计共三位,诊过了脉,都说病入膏肓,无药可治,只好另请高明,不开方子而去。惟笃卿看过两次,略有转机,怎么今天忽然大变?心中十分疑惑,细问根由,方知误服仙方,不禁为之跳足,说:“如今不中用了,你们整备后事罢。”语毕欲走,被阿金再四恳求,勉强定了一方,匆匆去了。傍晚师娘请到,看过香头,无非说神说鬼的判断,宝玉要他病好,自然一一如命。及至师娘去后,见约定今夜摆酒的黄聘才来了,到了玉莲房内,一闻此事,便说摆酒改期,缓日吃个双台罢。故宝玉过来陪了一陪,略谈片刻,聘才立即回去,宝玉也无心款留。此外还有许多打茶围、叉麻雀的客人,自有玉莲等接待,宝玉一概不见,只为着一个病人,指派众人叫喜送羹饭等事,足足忙了半夜。

次日,又命人去求签拆字,请道士来禳星礼斗,均不过聊尽人事而已。因阿二犯成实病,药已不能下咽,凭你怎样的做长做短,俱无所用,延到第三日下午两点钟,一命呜呼。宝玉甚为伤心,一来是同母的哥哥,总算自己面上的人,再没有第二个了;二来念他平日辅助有功,克勤厥事,所以十分优异,替他延医服药,看香叫喜,指望他早日就痊,那知误服仙方,竟成不起,往西天极乐世界中去了。若不教他死后风光,仅照常人看待,草草棺敛,即时送至善堂,非但薄待亲兄,被人议论,而且有关自己体面,失了往昔的威风,势必惹人讪笑。我何不借此因由,多费些银子,豪阔一场,使世界上永不忘我胡宝玉之名誉,并使眼前都知,我胡庆余堂之声势与昔日胡雪岩不相上下。宝玉存了这片心肠,也不与阿金等商酌,独断独行,就一面吩咐手下能干的相帮购办衣衾、棺椁等物,又恐他们不在行,贵价买了贱货,故一面命人请了一位懂事帐房,专门经理丧务,凡一切银钱出入帐目,以及购备东西,均要归他经手过后。这一来,可见宝玉本性奢华,欲做出一番惊人的举动,争奇斗富,任意妄为,竟忘却了自己本来面目。正是:

顿教送旧迎新处,忽见素车白马来。

要知庆余堂中怎样的办理丧事,下回再行奉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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